第十二章 风霜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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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幸何先生每次搅动晚霞，娴熟地变出一朵蒲公英的时候，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想念。每当想念一个人，就会在每个细节里都寻出一朵花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想念的重量。

有些事你看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换了个身份，却没有换颗心，整个人都浸在回忆里，逼自己与往事剥离，却总是想起，别样的温柔。可学会克制，才是真的护花护心，一旦有空可钻，人总会成为一粒草牙，从石头缝里顽强地钻出来，使乱石迸裂。

要对爱专心，一旦分心，就再也不会得到爱了。我从前看到一个小孩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他视它如生命，每天给它喂它爱吃的胡萝卜，喂它清水，还给它做了精致的兔窝，似是缩小的阁楼一样，华丽到让兔子一见倾心，小小的兔子感受到它的爱意，等他来了，就欢欣起舞，有一天甚至叼了一只最爱的胡萝卜放到他手心里，等着他满意地笑起来。兔子以为，这就是爱了，自己原本空白的世界，也开始不断浮现一个人的身影，一天天，片断越来越多，想念也蓬勃开花。

日子循环复始，兔子每天都期盼着他的出现，可是岁月也并不会一直静好，有一天，他带回了一只烟粉色的兔子，由于它的特别，对它更为上心，甚至都不怎么关心那只雪白的兔子了，雪白兔子开始变得怯生生，连他过来时，都是假装在窝里呼呼大睡，实则眼里噙满泪花，只是他永远不会发现。烟粉色兔子死了，他又会时常来看它，只是它再也感受不到从前的温暖，郁郁寡欢，花丛中流连的他不再对他感兴趣，便不常来了。

后来它老了，毛色暗黄，似乎更不讨他的喜欢了，再加上他娶妻生子，似乎已经淡忘了它的存在，在它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他也一次都没去探望过那只雪白兔子。有的时候人就像那只雪白兔子一样，以为对方非自己不可，可最后才会发现，不仅会有烟粉色兔子会让他分心，还有许许多多的事会让他分心，甚至会有人出现，夺走他的心，而你，永远得不到他的爱，他也不配拥有你的爱。你们彼此在或浅或深的爱里游离，以为浅浅一笑的那个人，全都是为你。直到后来才明白，他的眼里，只有你不曾在意的花朵。

你给他的胡萝卜，对他而言，只是一种难吃的食物而已。或许恰恰是因为难吃，他才那么大方地施舍给你。你费力地去讨好他，他却豪掷千金，去讨好别的人，等他想起你时老泪纵横，却也只把你当成一只兔子而已，更多的是怀念童年的天真烂漫，你的一生，没有了自我，可对他而言，这些都比不上和她看过的一场烟花，和烟粉色兔子讲过的一个笑话，和另一个她堆过的雪人，你不够特别，至少在他眼里你没有位置，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明白只有你那么真心地爱着他。

幸好，他将他的简单都留给了你，而你，也将你全部的笑容都展现给了他。为了一个人，修炼一生，也为了一个人，将毕生功力散尽，对这个世界最初的留恋，只是因为那一个人，他若不在了，其实也就是大片荒原罢了。

在最后一刻，你想着来生再也不要遇到他了，可又多么希望，下一辈子早点遇到他，彼时青春正好，你们青梅竹马，他将你捧在手心里，替你挽起长发，在桃花阵阵里给你推秋千。你笑了笑，便闭上了眼，原来最后，你还是希望他爱你。

我不知道该用来形容谁，青牙，我，林叶，幸何先生，还是唐月寒，或者我们都是。在街头唱起了歌，等一个人来附和，而那人，全部心思都是做一朵簪花送给她，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道：“别唱了，兔子唱的再好听，也不会有人来欣赏。”

那一刻你终于觉得累了，原来他没有一刻读懂过你，你离开了他，你会遇上新的人，可他在你心里那样顽固，可日积月累，仿佛换了颗心，终于将他忘记，你和新的人一起看起了樱花，突然明白，原来可以这样幸福，原来你早已不爱他。有一天晚上，你的梦里突然出现年少轻狂的他，邪魅狂狷，轻轻一笑像桃花般美丽，可你竟像个看客，抓起一朵蒲公英开始吹起来，他的音容笑貌，你早已不感兴趣，只想守住眼前的倾城时光。

梦醒了，才发现，放下真好。

我想，每个人都是那只雪白兔子，因为爱总是看不清，有一天真正放下，才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不只一人独占，还是可以有很多选择，历经波折，终会做出对的选择，不再满眼泪花，而是永远的笑靥如花。

可我此时，已经不能再次出现在青牙面前，唐月寒面前，亲口说出这些话，我只能用我的孤寂回报他们，期盼有一天他们能看透，永生永世不再为我神伤。

幸何先生消失了好几天，我在橘子洲寻寻觅觅，都没有见他一面，我想走到晚霞尽头去找他，才发现晚霞尽头是走不到的，永远那么远，永远与我相隔一片云海，我无能为力，只能作罢。

第六天，他终于回来了，看似十分疲惫，却挂有款款笑容，带回了一个人，还有桃花般的雾色，令人沉醉，也令人忧虑。

那是个如桃花般的长发女子，长发绵密而柔软，簪着一片金桑叶，右脚脚踝戴着一串串天蓝的风铃花的银铃铛，随着风摇曳叮咚作响，穿着银白色的纱裙，腰间坠着一枚蒲公英的玉佩，细细看还能看到云铃二字。我不竟感叹，这么美的女子世间真是少见，清雅素净，一片冰心，也难怪幸何先生会费这般力气。

幸何先生率先开口：“云离，这是云铃，以后你们二人便可以互相做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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