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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改生的妻子陈氏难产而死,众人使尽手段,终无力回天。三婆招呼大家把陈氏抬回床上,周氏盛了一碗米饭进来,掰开陈氏嘴巴,拈了一小撮喂进去。找来一只瓦罐放在床头,焚烧了两沓纸钱,又寻了一块白布将陈氏兜头盖上。这口米饭在民间有个讲究,叫做:“倒头饭”,让死者吃饱了好上路,以免在黄泉路上挨饿。两沓纸钱也让死者顺便捎上,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以便死者一路上上下打点,免得大鬼小鬼,厉鬼,各种鬼纠缠不休。之后三婆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先行回家了。她这一生只接生不送终。孙老旺牵着驴子,带着两个孩子也郁郁的回去了,在家门口,孙老旺先生了一堆火,走到屋后扯了一把蒿子扔进火里,三人一驴先后从浓烟上跨过,算是除了晦气。
丈夫出门在外杳无音信,做为嫡亲大哥,陈氏的后事自然落在江改成的身上。看着白布蒙身,一动不动的陈氏,江改成感到阵阵悲酸。当务之急得找人来替陈氏守灵。和妻子一合计,两人认为还是把大儿子叫来,让她代为传孝,连夜召集陈氏亲族壮丁。妻子离去后,江改成马上起身去了八叔公家,他敲开八叔公的门,把陈氏的事情说了,八叔公翻书查看了一会儿,再掐指算过,说道:“告诉德顺,凡属马,属兔,属鸡之人及子时和卯时出生之人回避。”
德顺点起火把,头缠白布,挨家敲开陈氏同族的房门。待人出来,江改成在门边插上三炷香,喊一声:“孝子磕头!”德顺随声跪下磕头,门内之人泰半吓了一跳,以为是江改成家死了人。通传完毕,族人聚集,又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众人在庭院里烧了一堆旺火,围坐在一处唏嘘感叹不已。最后商议到丧事,有的以为应该尽早入殓下葬。因为在农村,认为女人难产而死,大大不吉,当地被称为“黑道”,最是厉害不过,处理不善会带来巨大的麻烦,还是早些入土为安才是。又有人认为应该等改生回来再行安葬。于情于理都应该等主人回来定夺。可江改生这会不知身在何方,就算托人去找寻也没个头绪。一时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最后决定,停灵三天,一边采办所需,一边派人去打探江改生的消息,若三天之后仍无音讯,就破土下葬。
次日凌晨,六个年轻后生分成三路出发,到远近的村庄探问江改生的行踪。众人宰杀了圈里的两头猪招待前来帮忙的亲友。草草布置了灵堂,又把德尚老汉的一副寿材搬了来。在农村,老人上了年纪,子女往往会先为其打制好寿材,以备不测,也有祈求其健康长寿之意。打制好的棺木会被妥善安置,之后切忌挪动,否则对主人不利,直到老人去世才会启用。陈氏突然去世,要制作棺木,短时间内没法完成,再说左近也没有棺木匠人。江改成等人先想到了村里的几副女性棺木,但均遭主家拒绝,最后退而求其次,只得使用村里的老鳏夫德尚老汉的棺木。德尚老汉驼背耳聋,上唇残缺,下巴上还长着一个长长的瘤子,相貌狰狞可怖。他一辈子独人一个,现下年老体衰,神智模糊,只得靠村里救济养活。前几年村里占用了属于他的一块地盖了学堂,大家共同出钱,为其打制了一副棺木,并约定每家每户轮流赡养一个月直至去世。现下事急从权,他的棺木得先让给陈氏使用。众人议定择日再为其另打制一副。
德顺和陈氏年岁相差无几,虽是婶子,但为其披麻戴孝,充当孝子内心颇不乐意,可父亲的安排不便违拗,只得捺下性子,走进走出焚香磕头,招呼亲友。忽忽三天已过,三组人员陆续回来,都没有江改生的确切消息,只是听说大概和一个姓杨的马锅头去了外县。几个年长的族人一商量,决定当晚入殓,次日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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