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真心是秘密
自从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之后，田昭绫已经很少做梦了。
大部分时间他会把自己的意识沉浸在记忆宫殿中，整合自己的记忆，以及收集白天找到的有关于“黑衣组织”相关的情报，真正休眠的时间加起来总共不超过五个小时。在三杉东恩选择卸下伪装面对他后，芦川教官也得知了身份暴露一事，干脆把警校训练当作是提前的组织成员培训，增压式给他单独加训，经常让年轻的警校生顾不上吃饭。
【“反正田昭君你的身体恢复很快吧。”
】爱笑的同期这么说。
田昭绫没有多此一举去问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在三天一次的注射和不间断的训练中连轴转，为了不引起怀疑，芦川教官还将他的成绩往下压。在他人看来，就是原本一个还不错的警校生突然开始呈坠崖式成绩下降，为了提升不断努力，却不见收获。
可怜又可叹的样子只是引起了同学们的同情，没人察觉到背后的异常。更别提另一个班的好友了。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有接连过来隐晦询问情况，田昭绫隐去了严重的，交代了一部分情况。训练对他来说没有坏处，起码目前看来他适应良好。他正常的态度没有引起好友的怀疑，只让他如果需要一定要及时求助。
不，他不会求助的。
田昭绫做梦了，也许是因为庞大的训练，也许是因为药液发作的戒断反应。
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是因为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应该是刚入学的那段时间吧，在他捏造的人生里，他刚失去父母不久，由于都是因公殉职。唯一的孩子被特意关照，在官方政/府的资助下上学。
黑头发的小男孩有一双又大又明亮的褐色眼睛，望着眼前的小学，牵着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的手，表现的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未来的警校生跟着他入学，看着他和周围小朋友格格不入，被排挤，遇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和松田阵平打架，然后和两人参加萩原研二的生日会。像是在看电影一般在他眼前掠过一幕又一幕，短短的十年被缩短成剧情片段。
男孩一天天长大，幼小的身躯抽长成更为成熟的姿态。
他的个人意识觉醒，从那颗炸弹开始人生被彻底改变。田昭绫又看到了很多不知道的片段。重伤不醒的他，床边祈祷着他快点醒来的萩原研二，沉默不语的松田阵平，义无反顾走向他的诸伏景光，伊达航被黑夜隐藏的关切目光，交接手电筒，降谷零在昏暗的资料室收集信息，最后一幕停在电脑名为【田昭绫】的个人资料上。
就像是在看电影，年轻的警校生坐在观众席，回看自己的一生。光影明明灭灭扑在他的脸上，带不动他任何情绪。
他又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被枪击的交际达人，被虐杀的可靠老大哥，被洗脑成为杀人刀的优等生，被引爆炸弹葬身火海的坏脾气卷毛，被精神虐待众叛亲离的蓝眼青年。
这是他不听话的惩罚吗？这是他的错吗？
田昭绫猛地脱离观众席，他想去把那跪在地上抱着亲人痛哭的诸伏景光拉起来，却在凑近的一瞬间被他抬手挥开，原本温暖的，如同蓝天之下的眼睛满怀着怨恨与仇视，他怨毒地吐出一字一句，都怪你。
他说我恨你。
站在诸伏景光身后的是满是笑脸的三杉东恩。
诸伏景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毒蛇化身的卧底同期。他拿着一根针，没有开灯的宿舍显得异常黑，他不喜欢黑暗的地方。他想后退，但他发现自己不能动，因为他的耳边有萩原研二的声音。
萩原研二说：忍忍吧。
抬起的手又放下。
田昭绫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萩原研二，他在做梦，他是可以离开这里的，也可以一巴掌打开那根溢满药液的针管。可随着三杉东恩的一步步接近，他又看到了松田阵平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握着自己的手，抬起来，以一种献祭的模样递向三杉东恩。
针头刺破皮肤，药液被推进身体。
他只感觉到痛！钻心的痛、万虫蚀骨的痛！他模糊感觉到有摄像头对准了自己，捕捉他脸上一分一毫的狼狈姿态，无处遁形。伴随着难以忍受剧痛而来的还有止不住的麻痒，让他有一瞬间像是睡在母亲的子宫内安然，又有瞬间像是把他从高空丢下堆满刀子的平台四分五裂。
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浸湿干裂的唇瓣，眼泪的味道又苦又咸涩。
松田阵平的模样变成了他自己，站在他面前给他打针的变成了年幼的他，田昭绫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噩梦了，他竟然感觉到了恐惧。
他竟然也会害怕。
恐惧是无处不在的魔鬼，以人的情绪饱食，在他每个注意不到的瞬间趁虚而入，不知不觉里，他已经让恐惧大餐一顿，甚至有了让恐惧具现化噩梦的能力。
三杉东恩走到他面前，怜惜的抚摸他的脸颊。
田昭绫感到恶心，更恶心的是他控制不了去贴近对方手心的行为。好舒服，好恶心，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恶心滚开别碰我不不要走再靠近一点、
模糊的幻觉里，娇艳的苹果鲜嫩多汁，咬下一口，甜美的果汁在稀碎的果肉里流淌进饥饿的胃袋。
像蜂蜜一般甜蜜。
田昭绫从噩梦中惊醒。
凉爽的风从窗外卷进屋内，现在还是深夜。他脸色难看的大口呼吸着空气，狼狈的冲到卫生间呕吐起来。冷汗浸透了他全身的衣料，肌肉酸痛无力，这是过量训练造成的后遗症，让他差点猛地站起来又重新跪下去。
还好他这么久的意志训练并没有白费，勉强支撑住了自己到洗手台，冷水扑脸，那股骨子里的阴寒散去了一点。
深夜，出了这么多汗又用冷水洗脸，感冒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了。
黑发年轻人还算冷静的分析现在的情况，脑海又控制不住的回闪梦里的一幕幕。洗手台的镜子里倒映着他的模样，苍白盯着镜子。
田昭绫的肤色一开始并没有这么白，是很健康的小麦色，但在药物的摧残下，现在在镜子里的他呈现一种灰色的惨白，让人疑惑生与死的距离。
如果用简洁明白一点的形容，那大概就是看起来快死了的模样吧。
冷静了好一会儿的田昭绫才重新躺回床上。这次也重现了他晚归宿舍的那天，有了噩梦的加持，精神和心理都十分疲惫的警校生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好像想到了很多东西，又什么都没想。
黑发青年努力把一部分清醒的自己剥离出来，分析现在自身的情况，有些古怪的发现，他看起来似乎需要一点陪伴。
他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了吗。
田昭绫没有深想，他拿出手机，手机显示时间是凌晨四点，萩原他们肯定已经在梦里和周公下棋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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