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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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疫结束后，整个南区依然被阴影笼罩了一个月，空中出行装置已经被全面禁止，特殊机械部的军队不停在街道马路间巡视搜查，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感染者被揪出来送进医院。

生了病的普通患者不敢去医院，生怕被机械军撵出来。日复一日下去，虽然疫情得到了控制，但市民的怨言只增不减。

言薇已经在研究部复工了一个月，期间无论是反叛军还是联盟，都没有传出什么大动静，她也只能静观其变，专心做好手头的事情，但仍然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在她一番合情合理苦口婆心的劝阻下，李湛明终于放弃了每天来接她下班的日程计划。

这期间赵成玉邀请过她出去散散心，无奈她实在抽不开身，拒绝了两回，赵成玉便也十分善解人意地不再打扰她了。言薇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变成和段予霏不相上下的工作狂。

埋头在生物数据的日子里，言薇有时也会产生一种恍惚感，好像一个月前的那些事情都只是一场令她疲惫的梦。父亲生前的秘密，和反叛军的交易，a005的核心系统，似乎都只是她在平凡生活中做的离奇噩梦。

直到她的平凡生活再一次出现了裂痕。

计算机运行三秒后，结果“叮”的一声显示在屏幕上，同组的研究员摇了摇头，沮丧道：“数据还是不对。”

言薇看着屏幕上与预期结果相差巨大的数字，人生头一次体会到无计可施的感受。

“这是第几次来着？”她捏了捏眉心。

“第十二次修改了。”

紧接着，言薇盯着十二份实验报告看了三晚，洗瓶子时甚至不慎打碎了一个，愣了几秒，又认命地将碎片放进了垃圾桶。

休息一整天后，她着手准备做第十三次实验，段予霏就是在此时走过来的，她淡淡地问：“言薇，你真的有把握吗？”

“没有，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她望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要是我再聪明点……”

段予霏的目光透过镜片，安然落在她身上：“你已经够聪明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学习呢。但这种事情，再聪明也没用，人毕竟不是神。”说完，她看了眼时间，动身去给生态园调整光照。

整个工作组只有言薇和段予霏还在整日忙前忙后，一个忙着研究做实验，一个忙着维护生态园。其他人似乎已经对执政官的要求标准彻底放弃，要么给她们俩打打杂，要么每天来工位上坐到下班。

“确实啊，言姐，要是我们真能让植物……起死回生，那不是成神了吗。”助手犹豫了一下，没忍住用了一个略显夸张的词。

言薇抿了抿唇，抬头静静将实验室扫视了一圈，“嗯，我明白。你去休息吧，我再操作最后一次。”

预料之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后一次的结果和上一次差别不大，并没有在她的最大理想范围内。清洗实验仪器时，言薇恍然理解了为什么联盟当初要派机械军去挨家挨户地搜寻存活植物。段予霏说的没错，人毕竟不是神，研究部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研究没有丝毫进展，但该付的工资照样打进来，言薇望着自己的电子货币账户余额，倍感压力。

下班时间一到，大部分同事都卡着点离开了。言薇留下来整理资料，把这些天翻过的报告全都放回原位，一盏盏熄灭了灯，站在大门口，看着远处的夕阳放空了好一会儿才走。

夏音兰的病越来越严重，两周前又一次发病住院，言薇思虑后，干脆直接办了转院，将夏音兰转到了南区的联盟附属医院进行治疗。

工作实在忙的时候她就在研究部里睡，有空便去医院陪床，自己和母亲的换洗衣物都被她搬到了医院里，因此已经好几天没回东区了。世事倒真是奇妙，继赵成玉搬家后，她如今也快搬来南区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从不曾散去，言薇在虫疫封区的十天里已经让自己的鼻子习惯了这种味道。如今天天跑医院，发现身体似乎真的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

“薇薇，薇薇……”

“妈妈，我在呢。”言薇握住了母亲焦急乱摸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

“薇薇，照顾好自己，薇薇……妈妈……”

断断续续的话语伴随着仪器的滴滴声响起，夏音兰喉咙中每吐出一个字，就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那样艰难遥远。她已经瘦得脱相了，双眼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似乎很难有足够的力气再睁开。

言薇抬起手飞快把眼角的湿润抹开，而后继续紧紧地拉着夏音兰的手，聚精会神地分辨和记住她说的每个字。即使绝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痛苦地蜷缩着哼疼，多的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言薇的生活好像莫名地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她发觉自己只有待在病房里，亲眼看着母亲睡着又醒来，才会感到一丝安宁。

凌晨两点多，言薇被通话请求吵醒，她迅速接听，生怕吵醒了夏音兰。

脑子还一片混沌，眼皮也没完全睁开，言薇侧躺在硬邦邦的陪护床上，听见声音传入脑内：“言薇，你睡了吗？”

她很想骂人，但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极度疲惫，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拿去思考。只迷迷糊糊地回了声嗯。

对面的人像是没听到她的回应，似乎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言薇，你的那盆花发芽了，就是那根秃杆，发芽了。”

她继续嗯了声，闭着眼睛小声说：“挺好的。”

“是挺好的，证明我的养花技术不错。”

“嗯……”

“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

“嗯……”

这场莫名其妙的通话持续了五个小时，直到起床后，言薇才发现光屏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她呆滞了几秒，冲到卫生间尝试着说了句：“李湛明，你还在吗？”

对面立刻发出回音，就像是这场对话从未终止过，“在啊。”

“你，你那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没注意听。”她十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包里找到眼药水，给自己滴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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