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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意偏头抵唇轻咳，闻他这般漠不关心的话语，心里止不住的发冷，半晌，拧着眉，“乡试的盘缠早已备下，这不碍乡试什么事吧？”
杨飞沉原地踱步，看着裴如意的眼神几次欲言又止。
裴如意也不催他，自顾自起身倒了杯温水慢慢啜着，做足了柔弱乏力的病态之姿。
见她不主动问，杨飞沉实在憋不住了，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凑到面前，压低声音道：“有个人说有今年乡试的试题。”
顿住，裴如意的眼眸随着他的话睁大，布满震惊，一把将杯子放下，她不自觉的提高声音：“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一把捂住少女的嘴，杨飞沉面上紧张到不自觉抽搐，眼睛却闪着异常明亮的光，语气里都是不可自抑的兴奋，“你也不信是不是？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是他说假一赔十，这不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么，若是真的，我高中金榜题名了，皆大欢喜。若是假的，凭借我的学识，自然也是能考上的，届时还能让他十倍返还，岂不是妙哉！”
说完，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竟然能想出这样妙的法子，忍不住自得的看向裴如意。
“可是……这是作弊啊。”裴如意蹙眉，不赞同道。
似是嫌弃她的迂腐和愚笨，杨飞沉不满的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他苦口婆心解释着，“这怎么能叫作弊呢？我是有真才实学的，你难道连这点都不信我？纵是没有这个，我也定然能高中，有了这个，只是多了一重保险而已，世间行走多有不易，自然是保险越多越好，这样我们才能一帆风顺。”
“可……”裴如意仍是放心不下，忧心忡忡的开口。
杨飞沉却烦了，厌倦这般费力的口舌，在他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没有必要犹犹豫豫，大丈夫做事自然是要果断一些，这般的小女儿情态愈发让他不满起来，他粗暴的打断裴如意的话，“别可是了，这个试题我定然是要买的。”
果然，呵，裴如意说不清此刻心中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亦或是鱼儿终于上钩的兴奋多一点，只是复杂的心绪并不影响她神色上的为难，她咬了咬唇，似乎被他的疾言厉色逼迫的没有办法了，轻声问：“这试题要多少钱？”
见裴如意终于起了这个话头，问到正点上，杨飞沉舒了一口气，情绪微缓，声音既坚定，又掺杂着莫名的心虚，“二百两。”
“什么？”裴如意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天文数字，身形晃了晃，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杨飞沉伸手欲扶，被裴如意不留痕迹的躲过，他尴尬的收回手，拢在袖子里，“是有些贵，可是这都是值得的。”
“值得？”裴如意用力抓着扶手，竭力控制着情绪，“你知道二百两要攒多久么？把整个家搬空了可能才能凑出来这钱，你竟然能说的如此轻巧，为了这个试题，不管不顾，把全副身家搭进去是不是？”
“我……”杨飞沉也知道这是一笔巨大的数字，难得的默默站在一旁听完了裴如意的数落，脸上充满了不自在，毕竟这笔钱，也确实是需要裴如意来出，他咽了一下口水，缓声做着她的思想工作：“是贵，可是……”
裴如意却并不想听他把话说完，她一把拂开杨飞沉的手，满是失望，“表哥，我们两个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是心知肚明么？每月的束脩尚且要从牙缝里挤出来，前不久给夫子的上贡更是捉襟见肘，哪里能有这么多的钱拿去买试题？若是你考不上，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左一句右一句说着好听，为乡试上一重保险，可又拿什么来给以后的生活保险呢？”
字字句句锥心，杨飞沉挂不住脸，冷沉的站在一边，不再开口。
裴如意回头，瞧他这副样子，于心不忍的叹了口气，声音和缓下来，苦口婆心的劝：“你苦学许久，自然也是能考上的，何必走这个歪门邪道呢？”
这话却戳在了杨飞沉的痛点上，他如何不知自己平日里埋头苦学，为的就是乡试时高中，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宵小之辈面前扬眉吐气，他自恃满腹才学，拿下乡试定然不在话下。
只是某日却见几个家境尚可的学子鬼鬼祟祟聚在一起说小话，他疑心是夫子给他们开了小灶，故悄悄附耳，却隐约听见什么乡试、考题，保真之类的话，乡试在他心中本就是重中之重，如今被这些人隐秘的提及，便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他上了心，几日茶饭不思，偷偷给其中一个口风不严的送了一大笔孝敬，那人许是觉得杨飞沉家境贫寒，告诉了也无伤大雅，所以杨飞沉这才知道，原来竟然有一个人家里关系通天，有法子搞到乡试的真题，正以一份二百两的价格在学子间兜售。
人有我无的恐慌瞬间攫取住他的心神，于是辗转反侧下，他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此刻，裴如意再拿这番话刺激他，他脸上青白交加，越发觉得自己身为读书人的尊严被狠狠践踏，那些权贵之子，家底殷实之辈，稍稍动动手指，就能获得他梦寐已久的一切，显得他是多么的可笑可悲。
于是他语气也刻薄起来，颇有几分口不择言的怨气，“我学的再好，能好过真题？我就算考的再高，也定是不如原题来的让考官满意，歪门邪道？我看是有钱人的康庄大道吧！”
裴如意此刻背对着他，将他话中的不忿听得分明，她的唇角浅浅勾起，这样的情绪，才是她想要的。
她转过身，换上一副真心实意为男人谋划的关切，柔柔弱弱的说：“我也不太懂乡试的事情，方才只是一些妇人之见，表哥你别放在心上，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是要依照你说的来的，毕竟，表哥高中了，才能早日娶我啊。”
这话终于顺了杨飞沉的心，只是还不等他高兴起来，又听裴如意道：“只是我眼下看病还要钱，家里的东西已经是卖的卖，当得当，拿不出多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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