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聊

正是初春时节，这群绿衣少女一齐站在庭院里，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显得她们格外鲜嫩。席管事进来时，看见院里的女孩儿们，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衣服都换上了，那我索性把梳头的手法也告诉你们罢。宫女梳什么头，也是有规矩的，不能自己弄个花样出来。”

说着，她随便叫了个人出来，让大家围着她，观看她梳头的手法。席管事给小宫女梳了个双丫髻，这是年轻宫女最常见的发型。待大家都看懂了，便互相给同伴梳了起来。等三十二个人都换了新的发型，柴玉一眼望去，嗬！还真有点儿她印象中那种宫廷的感觉了。

之后，席管事继续给众人讲课。直到天色渐暗，她才结束今日的课程，教大家休息。宫里的规矩是早睡早起，大家又是入宫第一天，精神紧张，都巴不得早早睡觉，于是就都散了。

回到屋里，柴玉四人简单收拾了，宽衣躺下。柴玉还好，初晴和石榴神经绷了一天，现在精神还有些亢奋，虽然累，却睡不着。茉莉呢，她有点儿择席，又是一下子和不熟的人共居一室，也不那么容易入睡。反正外面没人盯着，四人索性开起了夜聊模式。

除了柴玉姊妹互相熟悉，她们对彼此都不了解。还是茉莉提出来，按年纪大小，每人说说自己的故事。

“我家里原来日子还行的，只是爹没的早，家里收入不多，去年我娘也没了，族里欺我是孤儿，要抢我家的房子和地，还是我外婆做主，把我带回家里。她走街串户的，认识的人多，听说宫里选宫女，就让我也试试。若是选上了，也是个出路。我除了进宫，也没什么好生计可做，如今挑上了，也算走运罢。”茉莉轻声讲着。

相对于她美艳的外貌，茉莉的声音倒没那么甜美，而是有点清冷的感觉。现在又是静谧的夜里，茉莉的故事听起来，就更添几分苦涩。

初晴听了，安慰道：“茉莉你也别太难过了。论起来，你虽父母都不在了，可他们对你都挺好的，你没吃过多少苦。我父亲倒是活得好好的，家里有几十亩地，日子也还过得。可我那后娘，连饭都不让我吃饱咧！”

初晴说起来就有些激动：“从她进门，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爹又对我不上心，家里没人向着我。眼看我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们那里，想嫁个好人家，都要准备一副好嫁妆的，不然惹人笑话。可我后娘不舍得出嫁妆，找个差一点儿的人家呢，又怕别人说她当后妈的心狠。

不知道她听什么亲戚晓得了选宫女的消息，说什么我进宫能光宗耀祖啦，把我爹给说动了心，给我递了名儿。我想着进宫好歹不用受她的气，也就顺势答应了，没想到还真选上了。哼，我不在家，看她欺负谁去！”

柴玉听得好笑，这姐姐还真是直性子，说得这么坦诚。

轮到她自己，柴玉想了想，讲道：“我和你们不太一样，我是我婆婆抱养的。到现在，她走了还没三个月呢。”提起柴婆子，柴玉忍不住泪水盈盈，“婆走了，我家就再没人了，我一个孤女，不进宫的话，大概也得卖身为婢。正好听见一个……亲戚说选宫女，我就来了。反正婆走了，我去哪儿都一样，都是混日子罢了。”

茉莉闻言，在被子里伸过手臂，捏了捏柴玉的手：“别说这种话。”

石榴也接口道：“是啊小哦不，阿柴，你还年轻，还有亲……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过呢，不要灰心丧气，啊？”

石榴停顿的那一下，柴玉大概猜到她本来想说什么——她其实并非没有亲人。柴玉名义上是孤女，可实际上她亲爹还在，有血缘的姐妹弟弟也有一大堆。石榴亲嫂子是柴玉亲姐，柴玉和两个姐姐感情都不错，虽然律法上她们没有关系了，可谁也不能阻拦她们来往罢？尤其是印蓉印雪都已嫁人，和放弃柴玉的印家关系肯定没那么亲近了，真到出宫的时候，柴玉相信她两个姐姐不会不认她。

想到这儿，柴玉的心里稍感温暖。这三个月因为柴婆子去世，又忙着参选，她跟两个姐姐少有来往，进宫前也没和她们好好道个别。也不知大姐的胎稳不稳，二姐在石榴的娘家过得如何……

“和你们比起来，我算是命好的了，”石榴的话音把柴玉的思绪拉回现实，“我是家里老幺，姐姐哥哥比我都大不少，从来没让我干过什么活儿。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我爹和我哥都是帮厨，所以我吃的喝的也比一般人家女孩儿好。”

石榴叹了一声：“可我爹妈总说，以前日子过得太苦，好像还受过什么贵人的欺负。所以他们觉得，宫里贵人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儿，我能在宫里当差，他们跟人说起来，也有几分底气。我爹干活那家酒楼好像是什么王府的产业，那王爷好像就是管选宫女这事儿的，有路子，每年都要从各处要人，我爹就托人把我也报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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