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人间熔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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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四娘的房间位于三层，花月楼的最高处，却陈满各式沉甸甸的精美摆设，无论是色调浓郁的唐三彩，还是素雅精美的青花瓷，都刺穿屋中厚重的焚香气息，透出一股金钱的味道，彰显其所有者雄厚的财力。

但房间的窗户始终都留着一条缝隙，屋内的檀香气味也因此被维持在一个不浓不淡的水平，和这儿的主人一样，把美艳与清醒平衡得很好。

透过这条缝隙，林晴疏恰好能看见南边的墙。

孟楚景说自己会在那堵墙后等她，一旦她求救，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花月楼救援。

但林晴疏看了很久，也没瞧见他的身影。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接下来，恐怕都要靠自己了。

林晴疏自知方才说错了话，却也不急着找补。既然话已出口，那蔡四娘便已知晓自己是无法接受卖身的，此时若再要收回，辩称方才是失言，自己能够为了前程放下身段迎合顾客，那即便没惹蔡四娘疑心自己别有所图，也要在日后的“潜伏”中付出尊严的代价。

没必要为了释忧馆的一个小业务豁出去——反正收到的委托金也不会分自己一点。

“没必要为了老板的未来豁出自己”的道理，林晴疏也是悟了几年才通透，只可惜领悟之时，她已身处照朝，再无践行机会。

晚风从窗缝溜进来，撩动屋内人的发丝，但蔡四娘的表情依旧是冰霜似的冷笑，一双眼白多黑少，流露出审视与怨毒。

绯宁的笑容倒是和善得多——那种和善出于看好戏的兴奋。

但她的期待未能得逞。

林晴疏镇定地对上蔡四娘的双眼，好似大厦将倾仍临危不惧的领队者：“我倒不是瞧不上以色侍人，只是这花月楼美女如云，多我一个不多，蔡妈妈收了我，也毫无益处。自古以来，成为行业龙头者，都是要开疆扩土的，花月楼已是花楼界的翘楚，姑娘各个出挑，但寻欢作乐之地，若是只有佳人、美食和舞乐，长此以往，也是要衰落的……”

“呸呸呸，说什么呢？”绯宁斥责的语调极其尖锐。

纵是绯宁这样张扬跋扈的女子，对于不吉利的话也是忌讳三分的。

“绯宁——“蔡四娘语气忽然低沉，带着一种空空的叹息声，轻飘飘朝绯宁递了个眼神，竟让她一改先前的嚣张。

虽然绯宁面上还是不服气的模样，却乖乖闭上了嘴。

照此看来，蔡四娘先前对绯宁的退让也只是出于某种利弊权衡，而非真的讨好。

不过让林晴疏在意的是绯宁此时流露出的某种情绪，某种类似畏惧的表现。

“你继续说，”蔡四娘朝林晴疏抬了抬下巴，一副掌局者的姿态，手上的团扇悠悠扇着可有可无的风，“除了美貌、才艺、美食、玩乐，花月楼还能开辟什么？”

“花月楼不是靠美食特色招揽顾客的，食物味道够到中上水平即可，这方面不必再添成本，若要投入，便只提高酒水的档次即可，”林晴疏随口胡诌，扯着古人难以快速理解的用语，装出头头是道在样子，“但这些都是别的花楼也能模仿的，要想独一无二，牢牢抓住客人的心，除了美色，还要靠博戏。”

“我这花月楼，掷骰子、斗蛐蛐、推牌九，一众博戏应有尽有，莫非林姑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巧思？”

蔡四娘此语听着像是真诚发问，实则嘲讽意味甚浓。

“可否借妈妈的纸笔一用？”

林晴疏眉眼中闪烁着现代人智慧的光芒，像是具有迷惑性一般，动摇着蔡四娘的心。

蔡四娘并不抱期待，但还是命人满足了林晴疏的要求。

林晴疏展臂一划，将宣纸在桌上铺开，随即将毛笔满满蘸上墨汁，自信地往纸上龙飞凤舞，一通架势，就把边上二人唬得一愣一愣，摸不透她究竟要搞出什么花头。

一张纸画完，林晴疏又取一张，只不过这次她不再直接涂画，而是将纸撕成八份，然后依次折叠成小方块，再往方块上写了些字。

写完，她将笔一扔，自鸣得意地向身边两人介绍方才绘制的游戏：“看，八仙过海掷骰图！”

这是古代版简约版的“大富翁”游戏，由一张大地图、写着八仙名字代表角色的八块牌子以及骰子组成，非常适合脑子不灵光的古人玩。

等他们从新手渐渐熟悉游戏规则，还可以增加规则，让它趋近现代的大富翁桌游。

蔡四娘明显来了兴趣，目光就没离开过那张满是鬼画符似的“地图”，一时间都顾不得优雅体面，直接携了携袖子，提起林晴疏画的图纸细细打量。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只觉得新鲜，询问道：“这博戏有何规则？”

“这些小方块代表不同参与者，从这里的起点出发，按照掷出的骰子点数往前走，最快到达终点者赢，至于输家么……罚酒，或是说出自己的一个秘密。”

蔡四娘不住点头，表示对这个“八仙过海掷骰图”的认可，可绯宁听到这规则，面露疑惑之色，不知为何总联想起昨日云晰领着她们一群姑娘玩的游戏。

那游戏叫什么来着？真心话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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